无限杂思 刘洪波专栏

　　中国的学生有很多好用途。

　　到开业庆典上去吹管奏乐，在乡镇道路边向小轿车敬礼，在马路上协助宣传文明过马路，为劣质校服提供销场，陪伴校长开房，领导视察时排成阵势以呈观览，行将毕业时被学校批发给电子厂打工……这些都或者屡见不鲜，或者间有所闻。

　　最新听到的一个用途，则是学生被拉去搞强拆。此事最先是网络传言，接着是新华社专门辟谣，再接下来，是贵阳市委、市政府宣布确有学生参与拆迁，并已对相关人员作出处理。

　　网传信息说，“贵阳贵航技工学院强迫2500名中学生伪装成特警去非法强拆”，并有照片。新华社新媒体专稿很快辟谣，“记者从观山湖区相关部门、贵州航空工业技师学院(又名贵航高级技工学校)了解到，此次依法拆违行动，抽调的均为公务人员、周边区域安保公司的员工及拆违施工人员”。

　　既然被认定了谣言，自然就要打击，这很符合现在的大环境，所以新华社的稿件还不忘告诉人们“目前当地公安机关正在对蓄意捏造、歪曲事实的人员进行追查”。报道同时表示，相关学校对恶意中伤者保留法律追诉权利。

　　问题是，接下来贵阳市发布的官方调查结论称，观山湖区组织了一次拆违，共出动2671人，其中有837名学生，观山湖区有关单位和个人在没有充分核实的情况下，解释说不存在学生参与拆违的活动，“与事实不符，是不负责的”，责成该区委、区政府作深刻书面检查，免去该区政法委书记和区城管局执法大队大队长的职务。

　　我不知道当地公安机关是否仍在追查“学生拆违”的信息来源。贵阳市的调查证实了学生拆违的事实，但看起来，网帖所言又毕竟很不准确。网帖所说和官方调查，人数与事情的性质都不同。2500人与837人，强迫和参与，非法强拆和拆违，区别是很大的，而且官方调查没有说到“伪装特警”。这样，不进行调查就作解释的观山湖区固然有不实，需要处理；发帖者也有不实，是否“蓄意捏造、歪曲事实”，公安机关也还可以追查下去，如果他们就是“敢于亮剑”而不怕舆论的话。

　　人们的兴趣，现在已转到那837名参与拆违的学生，此间利益关系如何。贵阳官方调查称拆违中有贵阳市金扬保安服务公司保安2171人，837名学生就混杂在保安队伍中。金扬保安公司参与观山湖区拆违，是政府雇请吗？学生混入保安队伍去拆房子，他们来自哪所或哪些学校？保安行业由公安机关管理，学生和学校由教育部门管理，保安公司用学生冒充保安，公安机关应查保安公司，教育部门应查学校，这些情况应汇总到官方调查中。作为公共事业的一部分，那些学生所在的学校出现丑闻，理当主动承认，深入反思，但现在却没有哪所学校承认问题。现在的消息也未涉及这一层，我们宁可相信这是时间太紧，期待“事件进一步查清”。

　　这个从网传到辟谣、从辟谣到查实的“学生拆违”事件，可以让人看到某些地方的所谓“辟谣”，实际上不过是绑票并透支公信力的胡言乱语。这些地方见到丑闻曝光，第一反应不是老实承认，也不是去如实调查，而是直接否认。是否有调查有一套结果、公布是另一种信息的情况，我暂且不作判断。这次胡言乱语是穿了帮，但胡言乱语是不是总会穿帮，谁又说得准呢？

　　这个事件，也可以让人看到新闻媒体的信誉状况。见到官方回应就采信，见到官方辟谣就跟着辟谣，将一些地方所不喜的信息认作谣言，这大概是一些新闻媒体的本能反应。他们在一些地方的官方说法面前，经常是失去了怀疑和证实的能力甚至愿望，到头来被事实打脸。此次打脸来得真是特别快又特别狠。

　　最后当然还是要回到学生在这个社会的妙用上来。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贵阳那些参与了观山湖区拆违行动的学生，来自于哪所或哪些学校，但几百个学生被用作拆迁人员，这是不争的事实。学生的特殊用途，算是又有突破。

　　教学方法不够先进，对学生搞题海战术，负担沉重，死记硬背，人们对此常有抨击。但实际上教育的问题在哪里呢？教育精神原本是“立人”，而现在的学校却往往是把学生变成工具。要学生充作保安去拆房子，就是把学生工具化，而不考虑冒充保安、参与拆迁对学生的精神世界和价值是非产生何种影响。(作者系长江日报 评论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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