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上亭的味道,就是仙草的味道。
五六岁时,长姐常常骑一辆凤凰牌自行车,载着我到城里看花花绿绿的新奇世界,我扭着屁股坐在凤凰牌自行车硬邦邦的支架上,双手扶着车头,迎着风,充满期待。
去城里的半路上,有一方简陋的凉亭,名叫张上亭,供过往的乡亲们休息、纳凉、拉呱。夏季时,总有一个身材矮胖、慈眉善目、头上别着一枚老式方扣的妇女挑一担仙草在那里叫卖。每次到凉亭,长姐就会停下车,买上一碗仙草给我解馋消渴。仙草切成细细的小方块,加入凉开水和冰块,用老式的圆口矮碗盛上,上面再撒上一层白糖,晶莹剔透。仙草的细滑冰凉沿着口腔软软地滑入喉咙,仿佛吃下一夏的冰凉,消解了所有的酷暑,末了,再把唇齿间留下的白糖嚼得咯噔响,意犹未尽。
过了一两年,凉亭因旧城改造拓宽马路被拆了,我却还总是记挂凉亭的仙草。凉亭的仙草成了童年最深的挂念和最美的回忆。
七八岁时,有一天长姐突然告诉我,她会做仙草,这可把我乐得差一点要蹦上屋顶了。终于盼来长姐准备自己做仙草的那一天,我先是跟在长姐身边,死死盯着每一个步骤,然后又蹲在那口大锅边上,守了一个下午。那一晚,口水在嘴里吞了又咽咽了又吞,时间在期待中变得特别漫长。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早上,飞奔到灶台前,长姐却沮丧地说,仙草没有结冻。这次失败的仙草梦,让那个夏天的童年充满了遗憾。
长大以后,到了外面的城市读书工作,对仙草还是情有独钟念念不忘。常常会买些仙草制品解馋,如吸的冻、仙草蜜、台湾烧仙草等等,却再也吃不出童年时那碗凉亭里的仙草的最原始味道。
去年夏天,偶然从同学那里得到一个制作仙草的方子,看着配方和制作方法,似乎不难,决定一试。没想到的是,仙草做得非常成功,竟然结冻了!左思右想,长姐那次一定是忘了勾芡的关键步骤了。盛上一碗自己亲手做的仙草,再洒上白糖,仿佛又尝到了凉亭仙草的味道,好像我又坐上长姐的凤凰牌自行车来到张上亭。
张上亭不在了,仙草的味道能找回来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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