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鲜活的少年最终变成了情况说明里那一行冰冷的字
这个少年跑向终点的速度太快了。同行的男生记得,失去意识前,王耀栋在安排他们要把几个女生平安送回宿舍,还要辛苦朋友把自己带回宿舍。
这是王耀栋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。
那张有些厚实的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了,也喊不出一句姐姐了。王涓馨记得从那张嘴里,能听到各式各样让她“心疼”又“开心”的话,用各式各样搞怪又可爱的语气。
每个月的月初,那张嘴会蹦出“嘿嘿嘿”的声音,冲着王涓馨说,“又跑来讨好我,你好异常,是不是信用卡要还款啦?”有时还会突然“袭击”,“姐该减肥了!我以后找女朋友肯定不会找像你这样胖的。”
回家逛超市的时候,这张嘴会嫌弃这个、嫌弃那个,最后结账时,手推车里啥都没剩下。王涓馨知道,弟弟节约,他想为出国留学省点钱。
可放假要回家前,这张嘴也会变得豪情万丈,“拜托,老姐都25了,该买点高档产品好不好!”他从自己的生活费里抠出了好几百元,给王涓馨买了一瓶迪奥的香水。
这张嘴偶尔也不像一个西北汉子的嘴,深夜会跟姐姐撒娇,“你心疼心疼我嘛。”挤在家乡的小屋时也会絮絮叨叨,“姐,你找对象不能光看颜值,得找学习好人品好的。”看见姐姐当伴娘,他会断断续续地拖长了音节说:“我想到姐以后也要嫁人,会离开我们,就特别难受。”
王涓馨陪着弟弟从重症监护室一路走到了殡仪馆,她用力抱了抱即将被冷冻的弟弟,哭着说,“别怕,姐姐陪着你。”
她觉得,弟弟很暖,也许不会害怕殡仪馆的那种刺骨的冷。这个弟弟细心到会留意父母步频的差异,提醒第一次出远门的父母:“一定要跟紧爸爸,爸也要随时往回看啊,别把妈丢了啊。”
他也记得姐姐的生日。只是有一年,取蛋糕回来的路上下起了雨,王耀栋骑着车摔了一跤,一屁股坐到了蛋糕上。提回来时,他很不好意思,王涓馨安慰弟弟,“反正吃进肚子里都是扁的,管他呢。”姐弟俩相视一笑。
其实,这个在姐姐和同学眼里的“暖男”也发愁过,觉得自己太暖太和善“是不是不够man(男人)”,在学校他也会偷偷看玄幻小说,喜欢设计“黑帮老大保护校花的故事” 。他也像这个年纪的男生一样爱做梦,“要赚几百万元,然后开一家书店”。他喜欢余华和木心,也爱“女神”刘亦菲;他看丰子恺的画和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,也看网络小说;他也喜欢大扫除时挥舞着柳树做的大扫把,扬起地面的灰。
可是,当王涓馨和父母回过神来,却发现这个鲜活的少年已经变成了学校情况说明里那一行冰冷的字:“学生尊敬师长,团结同学,与大家和睦相处,热爱集体,待人诚恳,善于思考”。
他们想去孩子的宿舍收拾遗物,却发现王耀栋的床早就空了。同宿舍的孩子告诉他们,是一名老师领着同学收的,说要邮寄回去。
彭凤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,不知道能做什么,这个农村妇女一屁股坐在孩子的凳子上,嚎啕大哭。
学校里,这个少年的痕迹越来越淡。孩子遗物被校方快速打包收好,彭凤兰觉得就像儿子身上发生了一件不光彩的事,让学校想尽快忘记他,让这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。
王贵龙不敢奢求学校去纪念这个逝去的生命。他只是觉得,“能考上这个学校的学生,有几个是在酒吧里泡大的呢?”这个当了几十年基层教师的中年男人说,他很希望学校能以王耀栋的死为戒,加强安全教育,至少能给全校几万名学生多提提醒,未来规避这样的悲剧。
这个建议像一个石子儿被投进了大海,没激起一丝波纹。
十几天后,学校表示,“已经超出一定额度”,无法再承担他们的食宿费用了。这个父亲说,自己理解学校的做法,只是觉得有点寒心。
“对学校来说,王耀栋这样的学生太多太多了,甚至平凡得不值一提。可是对我们来说,对我们这个家族来说,能考上这个学校的优秀孩子,就他一个。”这个父亲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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