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爷爷上世纪60年代从原湖北大学（现中南财经政法大学）毕业，毕业后就在湖北一个县城农业局工作。张爷爷的母亲是重庆人，一次探亲回家，有人给张爷爷介绍周婆婆认识。

　　“那时候，我刚从第一段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，对爱情和婚姻不抱过多希望。”张爷爷说，因为长期做农业工作，他对当时贫困的农民都很怜惜。第一次看到周婆婆，他对眼前这个穿着破烂的女人就心生怜悯。

　　张爷爷说，他们相处没几天就办了婚事。大学生娶一个连小学都没上满3年的女人，这个消息让所有认识张爷爷的人哗然。除了张爷爷的母亲，所有人都认为他们的婚姻不会长久。“我妈妈说，她是个淳朴善良的女人，她一定会和我白头到老。我想，就是搭伙过日子，没有共同语言也无所谓。”张爷爷说：“别人再说闲话，我就用一句话堵住别人的嘴：喝酒不吃菜，个人心头爱。”

　　一个在湖北一个在重庆

　　他爱上她是因为那份善良

　　可是婚姻需要的不只是怜悯。张爷爷说，他自己也没想到，他对她，渐渐地就生出一种爱。

　　结婚后，张爷爷又返回湖北工作。在婚后的7年里，张爷爷一年只回家一次，一次只在家里待1个月时间。“和她相处的时间，我爱看的书她不懂，我的工作她也不懂，她就是个质朴的农村妇女。”张爷爷说：“在我外出工作的时候，她照顾我的母亲，操持家务，把一切都照顾得很好。可我对她，还是只有同情，同情她没上过学，也同情她贫困的家庭。”

　　每次回家，张爷爷都要带着妻子去看场电影。他记得，周婆婆最爱听他讲故事，什么聊斋志异，三国演义，水浒传。别人是看来的故事，周婆婆是从丈夫的嘴里听来的。

　　1980年，张爷爷调到南岸区房管局财务科工作。1986年，张爷爷患了一场大病。这场大病，把他们的心贴在了一起。

　　“我病得双腿站立不稳，是她每天当我的拐杖，背我到离家几百米外的厕所，还伸出她的腿让我扶着解手。”张爷爷说，妻子高不过他的肩头，但他扶着妻子的腿，感到无比踏实。这个内向的女人，总是用自己的行动来诠释对丈夫的爱。在陪伴自己养病的无数个日夜里，张爷爷说，他确定自己爱上了她。

　　至此，他们再也没有分开过一天。

　　一个行动不便一个老年痴呆

　　他始终守护她是因为那句诺言

　　年岁的增长，让他们不但添上白发和皱纹，两人的身体也每况愈下。张爷爷说，自己大病后行动不便，周婆婆从不让他做家务事。2005年，张爷爷退休，那一年，是他最幸福的一年。他在家看书、写作，抬头就能看见她带孙子、做家务的身影。周婆婆告诉他，每天都能为他蒸上一份他最爱吃的烧白。

　　“我有11年没吃上她做的烧白了。”张爷爷说：“我退休不到一年，她就得病了。”

　　2006年4月，张爷爷清楚地记得周婆婆发低烧后的一天下午，突然举止怪异。“她一遍遍地洗孙子的尿片，然后还把拖地的水打倒在地上。”张爷爷说：“我立即让她来打牌，她平时最喜欢打牌，但这次却在乱出。”

　　4月13日，张爷爷把周婆婆送到医院脑病科，周婆婆被推到重症监护室。当医生要张爷爷签病危通知书的时候，张爷爷放声痛哭。

　　张爷爷说，医生判断周婆婆是脑炎。手术康复后，周婆婆患上较严重的老年痴呆。回到家，一向温柔的周婆婆突然第一次不明原由地挥起拳头打向丈夫。

　　生活变成了另外的模样，张爷爷拉着妻子的手，对她讲她曾经最爱听的故事，但她却迷茫地看着他，嘴里回应的是含糊不清的话语。

　　稍不注意，周婆婆就要跑丢。每次走丢回来，周婆婆的病情就会加重。有时候就是走到家门口，周婆婆也不愿意回家。张爷爷一次次为妻子制作的姓名电话牌，也被周婆婆撕去。

　　张女士说：“妈妈以前是炊事员，现在我们怕她出事，厨房反锁，家里大门也反锁。我们上班时，中午是爸爸弄饭给她吃。”张女士说，父亲一辈子没下过厨房，妈妈病了后，儿女不在家时，父亲主动承担起照顾母亲的责任。

　　这些年，周婆婆的体型由胖变瘦，性格由内向变外向，喜欢拉着人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。他们的老邻居漆玉玲说，周婆婆变成另一个人了，但他们夫妻却更恩爱了。

　　怕妻子走丢，张爷爷走到哪里都会紧紧地牵住周婆婆的手。邻居们说，有时候会看到她发脾气，但他对她，始终就像对个孩子一样宽容。

　　“结婚时，她问过我嫌不嫌弃她？我始终信守对她的诺言：糟糠之妻不可弃。后来总有人问我，金婚的秘诀是什么？就是相濡以沫，不分你我的相守而已。” 抚摸着周婆婆的手，张爷爷说，即使有一天她不记得他是谁了，他仍然会陪伴在她身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