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坛有个独特的健身项目叫做“推轮”,学名叫做“健腹轮”,练习的人双手紧握一个带两个手柄的小轮,弯下腰来,小轮触地,推动小轮向前直至身体充分延展,然后再拉回来……反复多次,能锻炼到手臂、肩周、腰腹等身体的多个地方。
这个器械就是几年前一名首钢退休工人郑大爷发明的,他把小车上的脚轮,中间插上一根铁轴,用布把铁轴两头裹起来,再套上自行车的把套,就做好了,当时好多人看着有趣都要,他给大家做了20多个,这项运动也风靡一时。
就是靠着这个轮子,郑大爷本是个腰围3尺多,走路都喘不上气的胖子,最终减肥成功,绕天坛跑一大圈也不在话下。
没有教练,所有人都可以当教练,玩出绝活就能吸引粉丝追捧,自由切磋竞争的气氛造就了这里的超高人气。
“能在这玩的人得有追求,你要是没点心气儿都不好意思来天坛,大家比拼着练,你追我赶,全都自学成才。”刘树增对此充满自豪。
5年前他得了脑血栓
一阵阵喝彩声从双杠那边传过来,一位大爷在杠上腾挪翻越,挺拔的身材和漂亮的动作堪比体操运动员,玩够了,一个凌空跟头稳稳落在杠前,“啪”地向大家敬了个军礼。
“看得出来吗?5年前他得了脑血栓,半身不遂,来我们这的时候走路都困难,一歪一斜的,现在恢复这么好,医生都说是个奇迹……”刘树增大爷的一番介绍实在让人无法置信。
这位帅大爷名叫谌军,不到60岁,身材健美,笑容灿烂,曾是一名军人,可7年前的那场病,几乎把他彻底打垮了。
刘树增大爷和严文兴大爷
第一次蹒跚着来到天坛健身园,谌军“看了以后特别震惊,80多岁的老人身体还那么棒,心里羡慕极了”。他一瘸一拐地绕着健身园走了一圈,大汗淋漓。从此,每天来天坛晨练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内容。
“7年,真的一天也没缺过,哪怕是下大雨大雪,就像着了魔,上了瘾。”他从走圈、压腿练起,慢慢开始撑双杠、单杠,他以前在医院也作过康复治疗,可是疗效远不如在天坛健身。
“这儿的人特别热心,练什么都有人过来指导,把自己的经验手把手地教给你,有一点进步,大家都为你叫好鼓劲。”两年后,谌军在单杠上完成了第一个小回环,“觉得自己像飞起来一样,得病之后心情还从没这么痛快过!”
如今,他走路气宇轩昂,步伐稳健,如同士兵接受检阅。
65岁的吴承军大爷也有类似的经历,他看上去有点严肃,不像有的老人那么爱说笑,颇有领导气质。3年前因为脑血栓导致半身不遂,“以前在单位当过头儿,官不大,处级,管的事不少。退休以后心情不好,在家闷了两年就病了。”
突然的清闲让吴大爷很不适应,没事就和老婆孩子怄气。
“以前对跳广场舞、健身这些事挺反感的,没想到我现在也成了其中一员。”第一次上单杠,吴大爷的胳膊抖个不停,“旁边围了好多人给我加油鼓劲,还给我看表掐时间,比上次多撑几秒就鼓掌。”如今,他走路几乎看不出生病的后遗症。
在天坛健身园,流传着不少这样的“励志传奇”和“康复奇迹”,甚至还有慕名来这里专门做复健的,这里比医院更温暖,它来自老人们的相互勉励,抱团取暖。
和法国大妈结下“国际友谊”
不止一位大爷说出了和谌军一样的话,就像“着了魔,上了瘾”,天坛这方健身园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?10多年来牢牢吸引着这些老人,无论家搬多远,心里都想着往这儿奔。
“以前上班都没这么准时准点,不来就别扭,这里上百人认识我,这些老哥儿们,谁缺席了大伙都会惦记。”对刘树增来说,有滋有味的人生似乎是退休后开始的。此前,他是北新建材集团的铲车修理工,和螺丝刀与轮胎打了一辈子交道,他“二指禅”的手劲就是这么练出来的。
“一人多高的轮胎,上个螺丝需要30公斤的扳力。”那个时代的很多普通市民,除了工作几乎没什么业余生活,除了亲戚同事几乎没有社交圈,“忙着工作,挣钱养家,哪有空玩儿?更别提健身了。”生活像一条单调的直线,一晃就几十年过去了。
然而在这个小小的健身园,却让老人们的生活发生了变化。刘树增的搭档严文兴大爷60年代毕业于西安工业大学,是分到北京的大学生,做政工干部,在办公室里兢兢业业几十年。
“搬到大兴之前,我住在金鱼池,就在天坛旁边,却几乎没来过,现在每天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往这跑,因为这里热闹,高兴,玩上一阵子,觉得心里都敞亮了。”如果没有健身园,刘树增和严文兴的人生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交集,如今,他们成了好朋友。
和刘树增大爷的人生出现奇妙交集的不仅有严大爷,还有位法国大妈,刘大爷羞涩地拿出一张照片,照片上他正被一位豪放的外国大妈“强吻”。
“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,就叫她法国大妈,好几年前她来天坛,看见我的绝活,兴奋得不行,语言不通,我俩就用手比划着聊,最后不光动手还动嘴了。”她儿子在旁边拍下了这一幕。
没想到,第二年,这位法国大妈又来找他聊,刘大爷这才知道,大妈的儿子娶了个北京媳妇,一家人都有了中国情结,此后每年他们全家都来北京度假,而天坛成了大妈最喜欢来的地方。说起这段“国际友谊”,刘大爷乐不可支。
健身园的魅力在于,它已经成了这些老人最基本的社交圈,也成了他们生活中最大的乐趣。
“家里冷冷清清,孩子都不在,一个人闷家里看电视有什么意思?我们小区经常有一桌一桌围着打麻将的老人,因为没事可干,没地方可去,很多人退休就生病,没几年就走了。”刘树增说,来天坛健身的老人,是幸运的。
等着下一场20年聚会
虽然天坛健身园兴盛于2003年非典之后,它诞生的日期是1999年,所以在2009年天坛的大爷们自发组织了一场“10周年大庆”,那是一场难忘的聚会。
“我们这群朋友为了纪念到天坛健身10年,特意在公园旁边的一个饭馆聚会庆祝,摆了10桌,来了100多人,都是元老级别的,每人掏50块钱。”元老之一的耿志才大爷回忆。
吃的什么忘记了,不能忘的是那顿酒,“自己带的酒水,都喝高了,然后吹拉弹唱,我们这里能人多的是,一群老哥们又唱又跳,闹了一天。”当时大家都说,看谁能坚持到参加下一场20年的大庆,到时候一定要大办一场。
10多年间,有老人离去,又不断有新的人加入,生命流转,健身园的热闹一如既往。“我们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。”耿志才大爷发出这样的感慨。
86岁的刘殿富大爷也是这里的红人,只见他慢慢地向双杠走过来,脚步缓慢,腰背微弯,眼睛也半闭着,和街上的寻常老人无异。可是到了双杠前,眼睛一睁,轻松一跃,灵活上杠,双腿抬起,摆出了一个个高难度的“双盘”、“卧鱼”姿势,旁边一个外国游客惊得嘴都闭不上了。
刘大爷是今天场上的最长者,这里的规矩是年岁越大就受到越多的尊敬,因为长寿也是一种“纪录”。“老爷子可不是一般人,4年前还跑马拉松呢!”
听了这话,刘大爷更加得意,“71岁那年跑马拉松是我的最高纪录,4小时28分。”如今,86岁的他什么病也没有,身体硬朗,除了耳朵有点背。
“今天95岁那大爷没来,86岁的刘大爷才成了第一。”刘树增在一边打趣,那位95岁的大爷是健身园的骄傲,“能做7个引体向上,十多个俯卧撑。”
健身园曾经有两位软功玩得最好的,段大爷和高大爷,俩人因为切磋技艺成了好朋友,一年前,70岁的高大爷得了癌症不能来了,段大爷也随之在健身园永远消失了,“不告而辞,谁也不知道为什么。”刘树增大爷低声说,其实大家隐隐地心里也都猜得到,而这样的离别,他们随时都可能面对。
另一次伤感的告别是两年前,“我们这里岁数最大的一位老爷子,是最早一批来天坛健身的,身体特别棒,他96岁那年,还和我掰过腕子。”
刘树增的神色忽然有点黯然,“97岁的时候,家里出了点事,决定把他送到敬老院去,他最后一次来这里,坐着轮椅,就在旁边看着我们玩,老半天,一句话也不说。”送到敬老院两年之后,99岁的老人去世了。
告别之后,健身园里笑声依旧,每天老人们一如既往相互调侃,打闹取乐,抱团取暖,享受着生命中的温暖时光。
前两年,天坛健身园要改造扩建,公园管理处特意把健身园的设计图拿给老人们征求意见,发现天梯没有了,有老人情急之下还拨了市长热线要求保留,天梯很快被加入到设计图中。
这里的一切,他们都无法割舍,因为那些快乐,已经成为生命中如此宝贵的一部分。
眼看着快到中午了,刘树增大爷每天“下班”的时间到了,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只陶笛,吹奏了一首悠扬的《牧羊曲》,向老朋友们说“再见”。明天,他们还会相聚在这里,对于老人们来说,即将到来的每一天,都是最好的时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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