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2日，冬至。按照当地的习俗，冬至要吃鸡蛋。王清海很在意这一点，特别是对儿子王力丰。王力丰是家里的顶梁柱，上面三个老人，下面一个读小学六年级的女儿。“你再吃一个蛋吧，圆溜溜地，越滚越顺。”这几年，随着年岁增加，王清海对儿子的依赖越来越强，他希望儿子一口气就能吃三个鸡蛋，一方面通过食量印证身体，另一方面农村里讲究“三”这个数字的吉利。

　　大概这顿饭后的第20个小时：23日下午1点50分左右，儿子倒在了富欣热电厂的车间里，全身95%烧伤，伤情严重。和他一同遭受伤害还有8个人，其中5人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
　　“能活着就好，活着就还有来年的冬至。”23日夜，在嘉兴武警医院ICU重症监护病房，68岁的王清海弓着胳膊，用手背抹泪。他想知道，儿子还有多大的希望，他想知道这个坐落在村中的热电厂怎么说爆就爆了。　　

病房内的情景。

　　钱报记者在采访孙师傅家属。

　　富欣热电厂厂区。

　　守在病房外的家属，左为伤者孙师傅的爱人。

探访伤者：“活着就有希望”

　　王清海从来没有记错过儿子王力丰上班和休息的日子，将近20年来一直这样。他是村里的保洁员，早上5点出门中午11点回家。

　　“你看吧，去和朋友打麻将了，难得休息日也不着家。”王清海知道儿子玩麻将的频率不高，但还是对老伴抱怨——“上班那么辛苦，在家里睡觉比什么都好”。没多大会儿工夫，他听到呼呼巨响。“像无数的飞机同时起飞一样。”他知道不远处的热电厂几乎每天都会排放蒸汽，但这一次听到的明显要比往常响得太多。

　　这一次的蒸汽“排放”的确不同，除了声音还有时间——平时基本都是15~20分钟，此次却有40分钟左右才停。之后不久他就接到了朋友的电话，说热电厂出大事了，有人受伤，他40岁的儿子就在其中。

　　王清海不相信：儿子休息啊，不可能出现在车间。他焦急地打听，越来越多线索都证实那个悲剧真的已经发生。下午4点左右赶到嘉兴市区的武警医院，他在抢救室门口看到了满身是血的儿子的同事，身上都是血，血来自儿子的身体……

　　几个消息都不太好：全身95%烧伤，血压一度低至30、50……“儿啊，你可得坚持住，家里刚刚好起来。”老人一脸眼泪。

　　和王力丰相比，孙强要幸运得多，全身50%~60%烧伤，能在别人的帮助下坐起来，还能进行简单的交流。

　　24日早上9点，钱报记者再度前往武警医院，王力丰转院上海的时候，孙强正在换药——几乎所有的亲人都在病房外陪着：妻子女儿、哥嫂、父母，还有一帮玩得来的兄弟。

　　孙强的妻子脸色发青，一晚没有合眼让她的精神更加萎靡，什么话都不想说，只是点头或者摇头。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种灾难，她还没有回过神来。

　　“太不幸，又是万幸。”嫂子说了一句，两个女人对望一眼，又同时转头看看病房，“会好起来的，我们都要坚强一点”。大嫂越安慰，妻子的心事似乎越重。

　　哥哥季屏忙前忙后，打电话给每一个他认为可能会提供医疗建议的朋友。“希望能度过这个危险期，活着就有希望。”

回忆事故：声音大得就像飞机飞过

　　23日夜11点，富欣热电厂满团漆黑——厂里用厂区自产的电，事故使得工厂停产，电力断了。南北两个通道被拉出两道警戒线，10个特勤值守。

　　这一夜，附近的居民不太适应：太安静了。

　　厂区外百米远的一对吴姓夫妇觉得很不习惯，热电厂每天都会排放蒸汽，突然静下来反而让他们不安。“出事时声音就像飞机起飞一样，声音非常大，看起来像烟一样，工厂全被包了。”他们天天看着工厂，这次他们知道一定是出事了。

　　一位热电厂的机修工说：按理这些管道设备要定期检修，发现隐患会及时排除，爆裂的几率非常小。“这种蒸汽管一般六七十厘米的直径，无缝管，管壁厚度一般2厘米左右。”他说蒸汽温度可以达到700~800度，压力能达到70~80公斤/平方厘米。“这样的蒸汽高温高压，在一个很小的裂隙或者空间冲出来，后果极为严重。”

　　沈师傅也是热电厂的员工，他参与了对同事的救援。“脑袋都震晕了，蒸汽瞬间就掩盖了一切。”当时他在本能出逃的过程中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工友。他觉得应当是一根靠墙的管子破了，蒸汽冲到墙面然后再返回来并伤到人。

　　孙强还能简单对话，钱报记者问他哪里难受，他说“喉咙”；让他坚强一点会好起来的，他说“好”；再问他怎么逃出来的，他摇摇头……

　　据孙强的同事和妻子介绍，当时正在锅炉房工作的孙强，距离事故点较远，险情发生时他身边正好有一扇窗，他在别人的帮助下脱身……

　　钱报记者了解到，事故发生后，有4人被送往当地第一医院，4人送往武警医院，1人送往第二医院，这9个人均为蒸汽所伤，其中5人已经离世，2人转院上海，2人在嘉兴医治。

初步调查结果公布：支管处爆裂

　　24日上午，记者从嘉兴市南湖区政府新闻办获悉，经南湖区公安、安监、市场监管、消防四个部门组成的事故调查联合小组初步调查，事故系富欣热电主厂房1号炉主蒸汽管道至减温减压站支管处爆裂。

　　事故单位嘉兴市富欣热电有限公司是一家以热、电为经营范围的有限责任公司，由浙江物产环保能源股份有限公司控股。公司产生的热能主要供应南湖区新丰镇、大桥镇的生产型企业。

　　当天上午，嘉兴市委、市政府召开全市安全生产紧急视频会议，通报南湖区“12·23”安全生产事故处置情况，并对抓好岁末年初全市安全生产工作作出部署。

　　会议指出，南湖区“12·23”事故，损失惨重，教训深刻，给全市安全生产工作敲响了警钟。全市各地各部门一定要深刻吸取教训，举一反三，全力抓好当前安全生产工作。

　　会议强调，要针对重点行业领域，强化安全专项整治。要结合前期安全大检查发现的问题，狠抓隐患整改不放松。（注：文中涉及伤者及家属的均为化名）